林风开口,声音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血泪。
他没有长篇大论,只是将半年来所有人的希望如何被一点点碾碎,清淅地铺陈在众人面前。
从幸福地产那份半价的、带着施舍意味的拆迁协议开始。
到蒋武那把沾满鲜血的刀,和两次将法律踩在脚下的无罪判决。
再到他们被迫签下合同,搬进这座连水电都没有的烂尾孤岛。
每说一句,房间里的空气就沉重一分。
最后,林风和另外四人,五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全都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姜峰。
那眼神里,不再是哀求,而是一种濒死野兽般的质问。
“姜律师。”宏雨的声音有些干涩,“现在,这已经不是一起精神病杀人案了。这是上千人的生存问题,他们需要一个公道。”
他看向姜峰,目光灼灼。
“所以,姜律师,你想怎么做?”
姜峰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林风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很简单。”
“拿回你们被吞掉的每一分拆迁款。”
“住进本该属于你们的、灯火通明的安置小区。”
“然后,把蒋武全家,连同背后那只看不见的黑手,一起送上审判席。”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象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呆立当场。
“姜……姜律师,您说的是……真的?”
林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宏雨和杨检更是神情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峰。
审判幸福地产?
把烂尾楼建成?
补齐赔偿款?
别说这些了,光是把那个蒋武定罪,就已经是他们跨不过去的天堑!
这怎么可能?!
面对所有人的惊疑,姜峰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是无比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真的。”
“照我说的做。”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仿佛他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姜峰没有卖关子,直接看向林风。
“第一步,林风,你们再去召集人手。”
“不是去哀求,不是去下跪。”
“而是去市政大楼前,举起你们的旗,告诉整个鹏城,你们还活着,你们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林风一怔:“抗议……我们试过,没用的。”
“以前没用,是因为你们的声音太小,闹得不够大。”姜峰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这个时代,舆论就是武器。这一次,你们的目的不是得到回应,而是把天给我捅破!”
把天捅破!
林风浑身一震,眼中的死寂瞬间被一簇火焰点燃。
“第二步。”姜峰的目光转向桌上蒋武和他父亲的照片。
“幸福地产是座堡垒,刀枪不入。”
“但蒋家,就是堡垒上最脆弱的那块砖。”
“我们不去硬撼高墙,我们去釜底抽薪。”
“逼他们开口,吐出所有关于幸福地产的犯罪证据。”
警方的张洋立刻皱眉:“这个证据,我们警方可以去查,但需要时间……”
“太慢了。”
姜峰直接打断他,指了指窗外。
窗外,那些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居民,就是一颗颗被压到极致的炸弹。
张洋和孙栋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瞬间背后一寒。
他们很清楚,这种绝望的沉默之下,要么是集体性的自我毁灭,要么就是一场无法控制的滔天暴乱。
无论哪一种,后果都不堪设想。
张洋忍不住问:“姜律师,你为什么觉得我们警方会慢?”
姜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们找证据,是沙里淘金,对吗?”
两人对视一眼,默认了。
姜峰笑了。
“而我,是让金子自己从沙里跳出来。”
宏雨眼中精光一闪:“怎么跳?”
“起诉。”
姜峰的指尖在蒋武父亲的照片上轻轻一点,吐出两个字。
“不仅起诉蒋武,还要以教唆杀人罪,起诉他全家!”
宏雨心头剧震,瞬间明白了姜峰的意图:“利用重刑,逼他们开口?!”
“没错。”姜峰看向他,“只要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包庇幸福地产的下场,就是全家一起把牢底坐穿。为了活命,你觉得他们会怎么选?”
说着,姜峰看向张洋和孙栋,眼神锐利。
“这个方法,比你们大海捞针式地收集证据,是不是要快得多?”
两人震撼点头,这个思路,简直是天马行空,却又直指内核!
“可是……教唆罪的重刑判决,难度极高……”孙栋还是有些顾虑。
“不用担心。”
姜峰站起身,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自信。
“宏检察官,我们回去准备材料。”
“这场官司,我来打。”
“好!”宏雨猛地一拍桌子,沉寂已久的斗志被彻底点燃。
行动开始。
林风带着人,眼中重新燃起了复仇的火焰,去集结队伍,准备给这死水一潭的鹏城,掀起一场滔天巨浪。
临走时,林风紧紧握住姜峰的手,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姜律师!我妻子,我们全小区上千口人的命,就拜托您了!”
姜峰反手握紧他,一字一句道:
“放心。”
“这一次,我们要把正义,从他们手里,狠狠地夺回来!”
“恩!”
-
与此同时,鹏城市中心,幸福地产总部大楼。
顶层,奢华如宫殿的总裁办公室内。
一个气质阴冷的男人,正端着一杯猩红的酒液,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正是两公里外那片被夷为平地的“顺风菜市场”。
那片曾经充满烟火气的土地,如今已是他的战利品。
“总裁,安置区那边,有新情况。”一个黑衣助理悄无声息地出现。
“念。”男人头也不回。
“林风企图跳楼,被检察院的人救下。同行的,还有最近在天海市声名鹊起的律师,姜峰。”
听到前半句,男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可当“姜峰”两个字钻入耳中时,他摇晃酒杯的动作,骤然停顿。
杯中猩红的酒液,因他瞬间收紧的指节而剧烈晃动。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如同毒蛇般的笑容。
“天海市的过江龙,也想到我鹏城来兴风作浪?”
“呵呵。”
“那就让他看看,这里的浪,到底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