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株桂花正盛开得甜香怡人。
枝丫上似缀满了繁星。
穆迟看得出神。
直到江绻提醒她道:“宝宝,你手机响了,有新信息。”
穆迟收回神,拿起手机,打开时,本坐在对面的江绻已探头探脑看过来。
【靳修言:什么时候去接你?】
“啧啧啧。”江绻揉了揉翘起的嘴角,从穆迟手里抽出手机,用一种近乎苛刻的眼神打量短短几个字。
最终得出的结论竟是:老男人这么粘人
穆迟一怔,哭笑不得:“哪有你说得那么老,只是大四岁而已。”
本来还有些酸涩的心情因为这条信息以及突如其来的调侃变得轻快了些。
江绻听她为靳修言说话,原本清澈的眸中布满焦虑:“宝宝,你说过今天要陪我的,可不能有了男人忘了闺蜜!”
“当然不会。”穆迟不再解释,索性抓着她一起回复信息。
【刚见到绻绻,至少要下午了,你不用管我,安排你的个人时间就好。】
刚发出去,她就收到了靳修言的回复。
【你离家时走得急,大概没听到我的话。】
耳根微烫,她确实没听到。
当时整颗心都扑通扑通的,理智早就被缱绻旖旎冲击得快要决堤,哪儿还顾得上听他说话?
江绻小鸟一样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他什么意思?你出发前他说了什么?是不是黄色废料?我能听吗?”
穆迟扬起纤细的手腕,用素来拿惯了手术刀的手轻轻捏住了江绻吧嗒吧嗒的小嘴巴。
另一只手拨打了视频电话,却因眼前的景象怔愣不语。
靳修言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大喇喇的直呼其名,让穆迟眼底泻出一分笑。
她也想看名满京州的靳氏总裁如何接招。
靳修言并未流露出任何情绪,只一本正经点头:“江小姐,你好。”
“你知道我?”反倒是江绻有些意外。
“昨天你刚刚邀请我上台,怎么会认不出?”他严肃的样子不象随意交谈,倒象是进行工作谈话。
“我昨天满脸都是人工猫毛,这样都认得出?哇,你眼力不错啊。”
“眼力尚可。”屏幕里的靳修言视线明显朝向穆迟,“不然去哪里找这么难得的妻子?”
被猝不及防喂了一口狗粮。
江绻一脸“噎到了”的表情,回到自己座位,冲穆迟比画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穆迟忍笑,看向屏幕,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离家时你说了什么?”
靳修言却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你确定要我重复一遍?现在?当着你朋友面?”
江绻登时支棱起耳朵。
穆迟想到清晨那个浸满牛奶醇香的吻,头皮发麻:“不要,等我回去再讲。”
“其实没什么。”似恶作剧得逞,靳修言垂眼笑,“只是告诉你我今天什么都不做,实时待命,为你服务。”
明明一本正经。
明明没有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羞涩感依旧象一条狡猾的鱼,流窜于穆迟体内的四肢八骸。
她绞尽脑汁找“安全”话题,好不容易憋了一句:“你在干什么?怎么穿围裙?”
“做些吃的。”
“阿姨不是在吗?”
“我请的阿姨只负责卫生和门外的草坪,做饭的事我喜欢自己来。”
穆迟想起尝过的靳修言亲手制作的甜点。
味道令人惊叹。
能把甜点做好的人,做其他美食想必也是小菜一碟。
“好,那你慢慢享用。”
靳修言却露出稍显意外的表情,“不是给我的。”
“那是?”
“给你做的,你们医院的食堂有点……”他没把心里话说出口,只轻巧挑了眉梢,“我担心你吃不饱吃不好,索性做一些能随身带的下饭菜。”
早已满脸姨母笑的江绻慢悠悠道:“靳大总裁,你就让我宝宝、你老婆吃预制菜?”
穆迟伸手捂她的嘴已然来不及了。
靳修言皱眉思索,点头道:“有道理,虽然这些冷餐可以提前保存、当天加热,但确实属于预制,那我就当天做给你,今天做出来的权当试验,也好及时更改菜谱。”
“没关系!”穆迟急得微微皱了眉头,“我喜欢吃预制菜!”
因为声调略高,引得周遭的人纷纷侧头。
在所有人抵制预制菜的当下,竟有人当众为预制菜发声?
旁人狐疑,江绻忍笑。
穆迟亦侧了大半边身子朝窗外看。
刚刚面对宋初年那种无赖她都没在怕的。
此时竟是情怯。
隔着窗,那株桂花因盛阳的照耀,更显生机勃勃。
满眼都是关不住的秋色。
穆迟再看向屏幕,发现靳修言一双含笑眼,似四月风拂面,令她整颗心都安定下来。
这种淡淡的暖意,再一次令心口微痛。
她暗暗掐了掌心,低道:“那,先挂了。”
靳修言显然一怔,虽不明白对话为何戛然而止,但也点了头,挂断视频。
穆迟缓了片刻,钝痛才消散。
“宝宝,你没事吧?”江绻见她脸色不对,慌张检讨道,“下次我不多嘴了,是不是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穆迟摇头,“只是……”
她不知如何将方才一瞬间的感觉告诉江绻。
那种感觉,好象就是她曾以为的“归属感”。
可“归属感”真的近在身边的时候,她却害怕了。
因为,她想要见到靳修言了。
……
午餐后,穆迟按照提前查询的地址去了附近一家新开的心理咨询室。
一天前,她做了预约。
“无名小姐,咨询师已经在里面等您了,我带您去。”
填写资料时,她给自己起名为“无名”。
以前的她叫宋招娣,现在的她叫穆迟。
可她的心底始终认为,这两个名字都不属于她。
咨询师和她年龄相仿,显然留学归来,海外气息浓厚。
“无名小姐,我是今天您在这里的对话者,你可以称呼我‘新心’。”
“昕昕?”穆迟愣住,“请问是哪个x字?”
“新生命的新,心情的心。”
恍惚间,穆迟点点头。
被催眠后,平静情绪下的暗涌湍急而至。
那个反复出现在她梦中的场景,又一次令她身临其境。
高高举起她的养父。
浑身是血的养父。
不断洇开的血迹,急速消逝的生命。
忽然出现的亲生父母用爱为另一个小女孩筑起城堡。
而她,被留在城堡外看守。
似乎有一只小狗经过。
但也只是经过。
又一次,在溺毙之前,穆迟挣扎逃生。